“国师”都被卡了 张艺谋这次犯了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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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著名导演张艺谋执导的新片《一秒钟》入围第69届柏林影展主竞赛单元，但就在影展开幕前夕，电影公司突然宣布，因为“技术原因”，该片无法在柏林国际电影节放映。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

据中国内地媒体报道，《一秒钟》的故事牵涉文化大革命、劳改营等被中国官方视为“敏感”的元素，不少媒体和网友据此猜测，该片是否受到了政治审查？

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导演，张艺谋无论在艺术上还是政治上都遭受颇多非议，他的作品如果遭受政治审查，也势必受到广泛关注（图源：VCG）

“技术原因”还是“政治敏感”

在本届柏林影展上，《一秒钟》本来有份争夺影展大奖金熊奖，男主角张译也有望竞逐影帝。在柏林电影节公布参选名单后，中国官媒人民网曾刊发报道，称张艺谋及其他几位中国导演亮相是“本届柏林电影节的一大亮点”，并在标题中特别点出“张艺谋携新片角逐金熊”。

但是，在影展开幕前夕，影片突然宣布因“技术原因”撤出，使事情显得很不寻常。正如中国内地编剧秦晔指出，入围柏林影展主竞赛单元又退出的情况十分罕见，简单的“技术原因”缺乏说服力，“因为很多粗剪版本都能参赛柏林影展”。

电影公司和柏林国际电影节组织方均未详细说明是什么“技术原因”造成临时撤展，这也给舆论留下了想象空间。包括《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等媒体和不少网友都猜测，所谓“技术原因”，很可能是受到中国文艺审查部门的干预。

香港《信报》有报道援引内地电影圈人士的说法，称该片获得中国广电总局颁发的电影公映许可证已被撤销，“要删剪、重审后才有望公映”。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还未得到证实。

而外界对于审查干预的猜测，也并非毫无理由。其中一个原因是影片涉及敏感题材。

据中国内地网站搜狐娱乐介绍，《一秒钟》的故事背景是文革时期，张译饰演的劳改犯张九声逃出劳改营，冒着被加刑的危险，艰苦穿过沙漠，只为看到一部与他命运相关的新闻片。但不幸的是，该新闻片被一个女孩偷走，“当所有人都在不耐烦地等待新闻片放映时，劳改犯等来的则是片中决定他命运的一秒钟”。

单从这份语焉不详的介绍，我们很难判断影片具体涉及什么敏感内容。按照中国官方以往的审查案例，涉及文革的电影并不一定“敏感”，但如果影片在某些细节或者主题上有明显违背中国官方审查标准的情形，则另当别论。

对影片“政治敏感”的猜测还有另一个原因。在《一秒钟》退展几天前，由另一名中国导演曾国祥执导的新片《少年的你》，也突然从官网片目中消失。而值得注意的是，该片对退展的公开解释也是“因为后期制作原因”。

《少年的你》原本入围柏林影展新生代单元，讲述的是中国青年一代的动荡生活，涉及高考、家庭教育等争议性话题。和《一秒钟》一样，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批判性。两部聚焦历史和现实问题影片先后因“技术原因”而撤展，这种惊人的巧合确实令人生疑，外界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将其与政治审查联系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文艺审查强化“底线意识”

中国影片因涉及政治敏感在国际影展中撤展的事件并非第一次发生，但此次特别受到外界关注，或许与张艺谋导演不无关系。

张艺媒在中国电影界的地位比较特殊，他早年以《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等影片在国际上摘得诸多大奖，享誉海内外。21世纪以来，虽然拍摄的《英雄》等商业大片备受争议，却逐渐得到中国官方的青睐。2008年北京奥运盛大的开幕式，被看作是他与中国政府最成功的一次合作。

几十年来，外界对张艺谋的评价也发生了巨大转变，以前许多研究者批评他的电影集中展现中国文化的阴暗面，以迎合西方评审者的口味；而在2008年以后，他又被批评与中国官方走得太近，甚至有人戏称他为“国师”——这是近年来中国网友对“御用文人”的一种轻蔑叫法。

而如今《一秒钟》被临时撤展，舆论中又出现了张艺谋遭遇“寒冬”的说法。对此，一些中国网友对政治审查的标准表示困惑和忧虑，另一些人则以旁观者的心态挖苦道：“国师都被卡了？其他人怎么着？”

对中国文艺审查制度十分熟稔的张艺谋这次真的“失手”了吗？如果舆论的猜测是对的，也许有两方面的背景不应忽视。

首先，近年来张艺谋拍摄的电影本身发生了重大的转变。从2014年表现文革给普通人带来伤痛的《归来》，到2018年反思权谋与人性之间矛盾关系的《影》，张艺谋近几年的影片在题材和主题越来越多触及敏感话题。某种意义上，这接续了他早期对中国现实和历史的反思态度，但同时又与他在2008年前后拍摄的系列商业大形成巨大差异。

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导演之一，张艺谋的这种变化不可能不引起中国文艺审查部门的关注和警惕，甚至以更严苛的标准来权衡。

其次，还需要考虑近期中国意识形态管控的特殊背景。在1月召开的中共中央党校专题研讨班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向省部级领导干部强调要“坚持底线思维着力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并把影响执政的风险具体划分为政治、意识形态、经济、科技、社会、外部环境和党建七个方面。

2019年的中国有许多重大纪念日，如“五四”运动100周年、“六四”事件30周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90周年，以及中越战争40周年等。这些纪念日涉及许多中国官方认为敏感的历史事件，加上时间点分布密集，很容易在舆论场引发风波，甚至演变为社会运动。

在此背景下，任何关涉敏感事件的话题都可能被中国官方重点关注和提早防范，这自然也包括像《一秒钟》这样反映文革历史的文艺作品。所以，即使前些年张艺谋拍摄了类似影片都能过审，但在今年特别敏感的政治氛围中，相关审查尺度进一步收紧也是大概率事件。